講述人：潘女士 50歲
整理：大蔥媽嘮家常
公婆同歲，今年都是75歲，他們一共生了三個兒子，老公是老大。那個年代生養三個兒子，別說讀書娶媳婦，就是吃也能把他們家吃窮。
都說半大小子，吃窮老子，婆婆說這話一點都不夸張。我家生的是閨女，小時候不愛吃飯，大了之后又要減肥，成天細嚼慢咽的。婆婆總說閨女吃的是貓食，一頓就一小口飯，她的三個兒子當年十幾歲的時候就特能吃，每次開飯都是一人一個搪瓷缽子，飯菜倒在一起攪和一下就吃了，一袋子米幾天就挖空了。
我和老公是在師范中專里面認識的，他是我們的班長，熱心腸，人也忠厚老實。老公領我去他家之前讓我做好心理準備，看到他家的情況之后，如果不同意跟他在一起隨時可以分手。
我們家靠海邊，生活比較富足。那個時候我們村里幾乎家家戶戶都住的是瓦房，屋里也是水泥地面，炕上都鋪的地板革，只有少數人家屋里是紅磚地面，草房也是幾乎看不見的，所以我覺得他們家再窮能窮到哪里去呢？結果剛到大門外，我就不想進去了。
老公家住在山根底下，只有三間特別矮的小草房，外墻都是黃土砌成的。那個時候正值春天化凍的時候，整個院子特別泥濘，尤其被雞鴨鵝狗和小牛犢踩過之后，真是有點無從下腳。當時我就打了退堂鼓，站在大門口猶豫不決。
公公看出我的為難，從屋后搬來幾塊殘缺的磚頭，一段距離放一塊，為我鋪設了一條通向屋里的小路。我小心翼翼地踩著磚頭，艱難地走到了屋里，屋里的景象更讓我難以忘懷。
三間屋子都是泥土地面，被踩得油光锃亮，而且沒有頂棚只有屋脊，也就是說一抬頭就可以看見房頂上的靶子（蘆葦做成的），甚至可以看到蜘蛛網隨風晃動，墻壁是用舊報紙糊的，經過煙熏火燎已經發黃了。
婆婆招呼我上炕坐，我才發現炕上鋪的一層褥子倒是很干凈。我怕自己弄臟褥子，就隨手掀開了一角，發現底下是破舊的炕席，甚至可以看到底下的黃土。我趕緊把褥子又鋪了回去，公公看到了，笑著說：「別介意哈，我們這一直想等老大結婚的時候再換新炕席。」
這樣的家庭條件也給不了我房子和彩禮，當然我也張不開那個口。我和老公先是分配到農村的小學，還不在一個學校，我倆就在兩所學校中間位置租了個農村的房子。後來我們一點點工作調動，先到了鎮上，后又到了縣城，最終也買上了屬于自己的樓房，這一切都是我們自己努力的結果。ADVERTISEMENT
後來兩個小叔子結婚，公婆不但給了房子還出了少許彩禮。說實話，我心里會有一些不舒服，但那都是大勢所趨，因為到他們那個時候已經沒有我這麼單純的姑娘了。
公婆一直在農村務農，年輕的時候還能打點零工，這幾年歲數大了，地也租出去了，每年就靠那點地租的收入也是有數的。老公提出每家每年出5000塊錢給公婆養老，那兩個妯娌不太同意，公婆也說自己還有些錢，夠花了，暫時不用，老公也就沒再堅持。
一開始那些年我們都是回婆婆家過年，但是看到公婆年紀大了，做飯采買都是問題，我就讓老公把公婆接到我們家過年，兩個小叔子也都來我家團聚。
我們這樣做大概有三四年了，公婆怕給我們添麻煩，只要過了初二，他就攆兩個小叔子趕緊走，還讓老公把他們也送回家。兩個小叔子每年都是每家帶四樣禮物，比如牛奶和堅果什麼的，從未給過錢或者買點其他的年貨。
起初我心里也不舒服，可想想這事是我主張的，什麼結果我都要受著，大家在一起就圖個樂呵，他們能來，說明還是看得起我和老公的，不然人家連門都不會登，何必在乎那麼多呢。
前幾天很冷，我就對老公說把公婆早點接來吧，老兩口在農村太遭罪了，眼看著就到年根底了，也不差這幾天了。
前幾年，每次老公去接公婆，他們都要扭捏一番，放心不下這個，放心不下那個，直到三十頭一天才能來。這次大概是因為家里沒了牲畜和家禽，沒有任何牽掛，半天時間老公就帶著公婆回來了。
一進門，婆婆就解開口袋，讓我嘗嘗她帶來的板栗和榛子，還拿出一袋子紅小豆，讓我留著過年的時候做紅豆米飯、蒸豆包。
公公解開棉襖，從里面兜里掏出來一沓鈔票，笑著說：「老大媳婦，這個給你，拿去買年貨，這幾年都是我們吃你的，老二老三也不咋懂事，這點錢你也別嫌棄少，一定得拿著。」
看到公公掏出來這麼多錢，我先是愣了一下，后又笑著問道：「咋啦爸？你這是中彩票了嗎？出手這麼大方，這是多少錢呀？」
「10000塊，不多不少，我數了好幾遍，你快拿著。」公公一邊說一邊把錢往我手里塞。
夜里，我聽到公婆的房間里傳出來低低的說話聲，我趴在門口一聽，是老兩口在爭吵。只聽婆婆說：「你這個老頭，也太摳門，兒子讓你給10000塊錢你就給10000塊錢啊，你真是一毛不拔啊！」
「咋啦，不是老大讓我給兒媳婦10000塊錢嗎？那你的意思我還要再掏點嗎？可咱哪有錢啊？一年就收地租和補助那點錢，還得留點錢買藥呢。」公公說道。
婆婆嘆了口氣說：「你就不應該接老大這10000塊錢，還作秀給兒媳婦看，搞得我心里這個不安。對于老大媳婦，我是有愧的，他們結婚的時候咱們家正窮，房子沒有彩禮沒給，就連孩子也沒幫著看，啥啥都是人家自己奮斗出來的，我們幫不上什麼忙，也不能給人家增加負擔，所以我覺得明天再給兒媳婦1000塊錢，多少都是咱們自己的心意。」
「行，就照你說的辦，明天我就拿給老大媳婦，反正咱們家里那白菜土豆好幾麻袋，咱倆天天吃烀土豆子都餓不死，早點睡吧。」公公說道。
聽了公婆的對話，我不但沒生氣，反而有些難受。公婆都這麼大歲數了，還在農村干活養活自己，給他們錢也不要，總說自己有錢，用不著，想接他們來城里住，他們也說自己身體很好，不能來給我們增加負擔。
這也是我喜歡公婆的原因，他們并不像其他的老人，總在兒女面前訴苦，跟兒女要這要那，一副我生養了你，就得對我怎麼怎麼樣的架勢。
公婆明明自己日子過得緊巴巴，但他們總是表現出一副很富足的樣子，為的就是讓我們放心，這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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