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田蕊被田梗狠狠嫌棄了。
客廳里大包小包堆成小山,父女倆面對面忤著,大眼瞪小眼。
「爸,你打算長住?」田蕊試探著問。
田梗眉一挑,說:「對,住到你出嫁為止。」
田蕊不敢多言,默默地把行李拖進客房。看來,老田這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,不達目的不罷休了。
大學剛畢業,田梗就恨不得把她嫁了,念叨女人嫁得好,跟愛人相依相伴,也不枉來人世走一遭。田蕊每次抿嘴笑,不辯不惱。
一晃田蕊年近三十,田梗越發惱怒她的敷衍,親自來督嫁。不然,等他雙腳踏入棺材,連外孫的影子也見不著。
可田蕊心底卻早有了主意,這輩子不嫁。
誰說女人必須嫁人?她很享受單身生活。可惜她的想法,田梗認定是歪理。
辯得多爭執也多,父女倆誰也無法說服誰,陷入僵局。
世間最難測的是人心,人心會變。不是田蕊悲觀,而是切膚之痛。
02
她十歲前,家境富足。田梗包工程賺得盆滿缽滿,母親全心寵她。母親溫婉秀美,氣韻嫻靜,閑時繡花捧書,是一個有涵養的女人。
田蕊依偎著母親,眼底滿是欣賞與崇拜。
可惜,天有不測風云,田梗工程出了安全事故,得賠償工人家屬一筆巨款。瞬間,家里房車被變賣,一家人搬進狹小的出租屋,昏黑的樓道,斑駁的灰墻,散發著霉味的傢俱。
從天堂墜入地獄的生活,令母親崩潰大哭。
田梗蹙眉安慰說,熬過去就會苦盡甘來。
可一貧如洗的日子,消磨著母親的意志。她變得憔悴,沉默,對田蕊也漫不經心。
一月后,母親拖著行李箱,決然地離開。臨走前,她流著淚說,受不了清苦的日子,誰知何時是頭。
田蕊嘶聲裂肺地哭,求母親別走。田梗摟緊她,溫熱的淚濕了她的頸窩。她不懂,父母彼此深愛,為什麼大難臨頭母親棄他們不顧,只能同甘不能共苦?
聽說,母親跟田梗曾經的生意伙伴,一個更有錢,禿頂、大腹便便的丑陋男人走了。
再次見母親,是父母相約辦失婚手續時。母親依舊漂亮,田蕊竟覺得陌生。她趴在門縫邊,盯著母親白皙的無名指上,多出一枚金燦燦的戒指,眼底生出了恨意。
這次,她一滴淚也沒流。
03
從此,田蕊跟田梗相依為命。
對倉惶逃離的母親,她跟田梗三緘其口。
生存是頭等大事,沒時間傷秋悲春。田梗沒日沒夜在工地苦干,微薄的工錢還部分債,所剩無幾。田蕊一夜間長大,墊腳夠灶台煮飯,洗衣打掃衛生……咬緊牙關替田梗減負。
她和田梗一直很努力地生活。
可夜深人靜時,被拋棄的痛苦如影隨形,在田蕊脊髓深處流淌,隨之幻化成對感情婚姻的執念。她寧愿孤獨終老,也不愿受同樣的傷。
就連看一部感人肺腑的愛情片,看客哭得稀里嘩啦,她卻嗤之以;路過浪漫的求婚現場,女孩捂嘴落淚。她卻想,這男人何時會變?
她二十歲時,閨蜜娜娜戀愛了。
娜娜眉飛色舞地夸贊男友。雨天送傘,冷了披衣,排隊買飯,不舒服的日子沖紅糖水……大學里,男追女的套路,在娜娜眼中,甜蜜得不行。
田蕊聽著笑著,卻不為所動。
一畢業,娜娜結婚了。婚禮當天,她刻意把捧花拋給田蕊,還沒等她轉身,花已落入他人之手。
娜娜嗔怪她,田蕊一笑了之。閨蜜的美意,于她是負擔。對于婚姻,她不憧憬,也不期盼。
五年過去,娜娜終日繞男人孩子轉,熬成黃臉婆,疲憊不堪地抱怨男人變了,十指不沾活,還嫌飯如豬食,家像狗窩,孩子像討飯的。
聽得田蕊唏噓不已,張嘴就一句:「過不下去就散伙。」
娜娜滿眼驚恐地說:「不能離,婚姻是女人的保障。你抓緊了,現在的男人,越老越往嫩里挑。」
田蕊嘻皮笑臉地打趣娜娜: 「顧好自己吧,我自愿剩下。」
一紙保障還真害苦女人,寧愿日子過得雞飛狗跳,也不愿清醒。
04
保障并非靠男人給,女人自己就可以。
她設想過未來,獨身一輩子。等退休后,她買一條聰明的哈士奇,一人一狗溜公園,歲月靜好。
只是,田梗這一來,定是一番折騰。
田梗從第三日起,早出晚歸不見蹤影。田蕊好奇,他神神秘秘不透露,只說忙。越是如此,田蕊心像貓爪般,想弄清他的行蹤。
隔了一日,她準八點出門,背地里請了假,躲在小區對面角落。約九點,田梗背著小馬扎,提著保溫杯,匆匆出了小區。田蕊一路緊跟,尾隨他進了公園,一條碎石小路兩側,樹與樹間連著繩,上面掛得彩旗飄飄。
田梗找了空位,也把一張粉紙掛上。
晨霧迷蒙,樹梢上水珠偶爾滑落,田梗縮著頸脖,原地繞圈跺腳,等有人駐足瀏覽,就迎笑上前聊幾句。躲在涼亭后的田蕊,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往下淌,父親是來給她相親了。
雖于心不忍,她還是怯懦地離開了。
晚上,田梗滿臉堆笑,從兜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條,記錄著姓名,學歷,年齡,工作情況。他安排田蕊一天見一個,不滿意再尋,總能找到合田蕊心意的。
田蕊急了,沖他大吼:「爸,何苦啊。我不想結婚。」
「傻孩子,放下吧!恨只會迷了你雙眼,拿別人犯下的錯來處罰自己,會毀了你的幸福。」田梗看到田蕊這樣,很心疼。
「沒有恨,只是看清看透。」田蕊輕聲反駁。對那個女人,連模樣都淡了,更談不上恨。
田梗搖頭嘆息:「小蕊,人生還長。等你到了爸這年歲,再談看透吧。」
見田梗兩鬢斑白,飽經風霜的臉刻滿皺紋,溫和的雙眼慈祥的盯著她,田蕊淚目。
05
田梗是這世間她最不愿傷的人。
接連五天,田蕊如他所愿,見了銀行職員,私企主管,公務員……對這些男人,她沒資格置喙,因她心不誠。
一見面,她就告訴相親對象,她是不婚族,嚇跑所有人。
而立之年的男人,相親都奔結婚而來,沒那麼多閑情陪她耗,干脆利落地結束會面。
田蕊長相隨了母親,美而不艷,談吐優雅。田梗納悶,五人沒一人看中他女兒?打電話一問氣得頭頂生煙。他怒氣沖沖地告誡田蕊,再胡鬧斷絕父女關系。
田蕊忙不迭地點頭,田梗是她的逆鱗。
之后,斷斷續續田蕊又相了幾個,還是沒被相中。田梗怕她當面一套背后一套,偷偷調查一番,理由是田蕊太胖。
回想他來了一月,田蕊飯量急增,隨時隨地往嘴里塞零食。瓜子臉變包子臉,纖細的身材變郵筒,田梗心急如焚。他勸田蕊少吃點,田蕊邊答應邊把一匙奶油往嘴里喂。
見田梗拿她沒輒模樣,田蕊嘴角偷偷揚起。她體質易胖,雖不能使明招,可讓男人嫌棄,她還是有法。比起結婚,她更愿胖。等田梗打消念頭,她再減不遲。
明天,是田梗手上最后一個資源了。她相信,一切盡在她掌握中。
可惜,總有一個鳳毛麟角的存在。
田蕊在街心花園見到董偉,給她第一印象,這男人太瘦。董偉一見她就咧嘴笑,露出一口整齊微白的牙齒。
董偉的熱情讓田蕊有點吃不消,他說早在一旁餐廳訂了位,去坐下邊吃邊聊。
06
田蕊推拒。
可董偉說交了定金,不去退不了,又說等了田蕊半小時,肚子早咕咕亂叫了。
田蕊雖百般不愿意,可又怕董偉當場餓暈,只好隨他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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